第3o3章 落寞的军官

    春寒粗粝地刮过乌萨斯南部荒原，如同冰刀刮削着裸露的皮肤。
    阿列克谢将领口向上拢了拢，粗糙的衣领磨得脖颈生疼。
    黎明前的黑暗沉重如铅，太阳还未升起，放眼望去，地平线尽头只有连绵起伏的荒凉土丘，灰蒙蒙的天空压下来，更显得视野空旷而压抑，如同他此刻的心境，空旷，茫然，又沉甸甸地压着喘不过气。
    在他的身后，北风突击队剩余的士兵们沉默地迈着步子，靴子踩在冻土上出咔哒咔哒的声响，沉闷而单调，像是一无望的挽歌，和指挥官一样，他们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了迷茫。
    一周了。
    切尔诺伯格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已经过去了一周，但对他们来说，一切都好像仿佛还在昨日，灼热的气浪，刺鼻的焦糊味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，如同巨兽悲鸣的金属摩擦声，以及昔日乌萨斯的工业结晶崩塌于面前的末日景象，每次睡眠时依旧像噩梦般纠缠着他。
    爆炸之后，乌萨斯境内一片哗然，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，圣骏堡的权力斗争也彻底摆在了明面上，再也无需遮掩，新旧贵族互相攻讦，党同伐异，弹劾奏章如同雪片般飞向皇宫，一份比一份措辞激烈，一份比一份充满火药味，整个帝国都笼罩在一片风雨飘摇之中，仿佛随时都会倾覆。
    这些，都与他无关了。
    至少，阿列克谢试图这样说服自己。
    但，真的没关系吗？阿列克谢·蒙德彼罗杨科维奇？一个低沉的声音总是在他的耳边响起，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，仿佛毒蛇吐信，冰冷而阴森。
    阿列克谢的脚步微微一顿，他没有回头，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，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个声音的存在。
    自从切尔诺伯格爆炸之后，这个声音就一直如影随形，在他耳边低语，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。
    “与我，与北风突击队无关了。”
    阿列克谢低声回答，声音沙哑，带着一丝疲惫。
    “是吗？可我怎么觉得，你心里并不平静呢？”
    那个声音继续说道，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，“你真的甘心就此沉寂？看着那些贵族老爷们在圣骏堡里争权夺利，而你们这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人，却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逃窜？”
    阿列克谢的眉头微微皱起，他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。
    身后的士兵们也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，依旧沉默地跟随着他。
    “想想那些死去的弟兄们，阿列克谢，他们的牺牲，难道就换来这样的结局吗？”
    那个声音继续蛊惑着，“你，甘心吗？”
    阿列克谢的脚步再次停顿了一下，他抬起头，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，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。
    春寒的风更加凛冽了，吹得军用大衣猎猎作响，也吹乱了他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迷茫。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，仿佛要将胸腔中的郁结之气都吐出来，然后，继续迈开脚步，向着荒原的尽头走去。
    他们要去哪里？阿列克谢也不知道。
    它们在第三集团军的番号已经不复存在，贝尔加大公更是对外确认了是他的爆炸中身亡……这个消息传回圣骏堡，那些贵族老爷们都已经为他这个“忠诚的殉道者”
    追封了一个虚名，现在回去，到时候见到的可能不是贝尔加大公那张亲切的脸，而是曾经同僚的黑洞洞炮口。
    至于第四集团军？鲍里斯那个阴险的家伙，会收留他们这些“前第三集团军”
    的残兵败将吗？
    阿列克谢自嘲地笑了笑，答案显而易见。
    或许，前方等待他们的，是更加残酷的命运。
    但至少，此刻，他们还在活着，还在向前走着。
    这就足够了。
    阿列克谢这样想着，继续沉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，用自己的背影，为身后那些同样迷茫的士兵们，指引着一个或许并不存在的方向。